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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五點半,山間的霧氣還未散去,王同學就被一陣雞鳴聲驚醒。他揉了揉眼睛,看著土坯房低矮的房梁,一時有些恍惚。三天前,他和劉同學、李同學作為大學生志愿者來到這個位于大別山深處的小村莊,開始了為期72小時的山區生活體驗。此刻,木板床的堅硬、被褥的潮濕感都在提醒他:這里的一切都與大學宿舍截然不同。
劉同學已經起床,正在院子里笨拙地劈柴。這個在校園里叱咤風云的學生會副主席,此刻面對一堆木柴顯得手足無措。"要斜著劈,順著紋理。"房東張大爺接過斧頭示范,干瘦的手臂爆發出驚人的力量,木柴應聲裂成兩半。李同學蹲在灶臺前生火,被煙熏得直流眼淚,卻固執地不肯讓大娘幫忙。"我們在學校實驗室能操作精密儀器,居然搞不定最原始的灶臺。"他苦笑著對王同學說,臉上還帶著幾道炭灰。
早餐是紅薯粥和咸菜,三人卻吃得格外香甜。飯后,他們跟著村里的孩子去上學。所謂的學校,不過是三間平房,六個年級擠在一起上課。
下午的農活體驗讓三個城里孩子吃盡苦頭。王同學背著竹簍采茶,不到半小時就腰酸背痛;劉同學學插秧,褲腿卷到大腿,還是沾滿了泥巴;李同學挑著兩桶水走山路,搖搖晃晃灑了大半。休息時,六十歲的陳婆婆動作麻利地干著他們三倍的活計,笑著說:"娃們是拿筆的手,不慣做粗活。"夕陽西下,三人坐在田埂上揉著酸痛的肩膀,看著遠處層層疊疊的梯田鍍上金光,突然明白了"汗滴禾下土"的真實分量。
夜幕降臨的山村沒有霓虹閃爍,只有零星燈火點綴在墨色山巒間。三人幫大娘燒好洗澡水,蹲在院子里用木盆洗衣服。劉同學搓著T恤感嘆:"原來我們每天穿著帶著陽光香味的衣服,要經過這么多道工序。"李同學數著盆里的肥皂泡,突然說:"這里的孩子要走兩個小時山路去鄉里上初中。"一陣沉默后,王同學擰干最后一件衣服:"我突然覺得,我們抱怨的早八課,對他們來說都是奢侈。"
第二天恰逢村里辦喜事,三人被邀請去喝喜酒。簡陋的棚子下,村民們用粗糙的碗盛著自家釀的米酒,桌上的硬菜是一盆紅燒肉和幾條溪里撈的魚。新娘穿著半新的紅衣裳,新郎的西裝明顯大了一號,但每個人的笑容都真摯動人。劉同學被拉去唱歌,王同學用手機給新人拍照,李同學則跟著大爺們學劃拳。酒至半酣,新郎的父親拍著李同學的肩膀說:"你們大學生是見過世面的,可我們山里人的日子,也有它的滋味。"
最后一天的告別來得猝不及防。孩子們圍著他們問什么時候再來,大娘往他們包里塞滿山核桃和筍干。回程的山路上,三人都很沉默。來時覺得漫長的盤山公路,此刻顯得那么短。當面包車駛出山口,手機突然恢復信號,消息提示音此起彼伏地響起,但沒人急著查看。王同學望著后視鏡里漸漸遠去的群山,輕聲說:"我們好像把什么東西忘在那里了。"劉同學摩挲著口袋里孩子塞的紙青蛙:"不,我們是帶走了什么東西。"
回到學校后的第一次班會上,輔導員讓三人分享體驗心得。劉同學沒有展示精心準備的PPT,而是講起了那個用報紙包書皮的小女孩;李同學帶來一包村里自制的野茶,說起留守老人數著日歷等兒女電話的樣子;王同學則展示了手機里拍的星空照片:"那里的星星比城市亮,因為夜里沒有太多光污染。"教室里出奇地安靜,有女生悄悄抹起了眼淚。
夜深人靜時,王同學躺在床上,再難入眠。他想起房東家十五瓦的燈泡,想起孩子們得知山外有海底世界時驚訝的表情,想起新娘說等攢夠錢要去縣城拍婚紗照的羞澀笑容。這些碎片在記憶里翻涌,讓他第一次認真思考"privilege"這個詞的分量。隔壁床的劉同學突然說:"我申請了長期支教項目。"另一側的李同學接口:"我在聯系農科院的同學,問問有沒有適合當地的種植技術。"
三天的山區體驗像一粒種子,悄悄埋進了三個年輕人的心里。在那些沒有外賣、沒有WiFi的日子里,他們觸摸到了生活最原始的質地,也在大山褶皺般的溝壑中,意外找到了關于成長的答案。當城市里的同齡人還在為績點焦慮時,他們已經開始明白,真正的教育不僅是知識的積累,更是對廣闊世界的感知與擔當。
晨光再次照進宿舍時,王同學的書桌上多了一個竹筒筆筒,里面插著從山里帶回的野花。劉同學的電腦屏保換成了和孩子們的合影,李同學的床頭貼著一張紙條:"每月節省200元,資助一個小學生。"這些細微的改變,就像山間悄然萌發的新芽,雖然不起眼,卻預示著無限可能。在漫長的人生道路上,這短短三天的山區體驗,終將成為指引他們前行的獨特星光。